“你……你这个孽障!你非要气死我不可吗?!”林老汉又惊又怒又怕,声音都变了调。
林婉娘被他抱着,挣扎着,泪如雨下,哭喊道:“爹!您就真的这么狠心吗?!那张财主都五十多岁了,比您的年纪还大!家里三房妻妾,我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就是个伺候人的小妾,还是个随时可能被厌弃的老妾!您就忍心看着女儿跳进那个火坑,一辈子受苦受难吗?!”
她转过身,抓住父亲的胳膊,声泪俱下地哀求:“阿福哥是没钱,可他勤快,老实,对我好!跟着他,我吃再多的苦,心里也是甜的!爹,女儿求求您了!就成全我们吧!难道在您心里,那些冰冷的钱财,比女儿一辈子的幸福还重要吗?!”
林婉娘字字泣血,句句诛心。铺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压抑的哭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声。那几个举着棍棒的家丁,面面相觑,也都讪讪地放下了手。
林老汉看着女儿哭得红肿的双眼,看着她脸上那毫不作伪的绝望和决绝,再听着她那一声声泣血的控诉,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满腔的怒火和贪念,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父女亲情,以及对可能失去女儿的恐惧——逐渐压了下去。
他固然贪财,固然好面子,但林婉娘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心头肉。他难道真能为了钱财,逼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吗?就算得到了钱财,失去了女儿,他后半生又能有何乐趣?
更何况,正如婉娘所说,张财主若是知道她已非完璧,以他那极好面子的性子,别说娶亲了,恐怕立刻就会翻脸,不仅要追回聘礼,还会让他林老汉在枫桥镇和邻镇都抬不起头来。到时候,才是真正的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想通了这些关节,林老汉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揪着陈阿福衣领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他颓然后退两步,靠在了冰冷的货架上,脸色灰败,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无奈和认命。他抬起眼皮,看了看紧紧偎依在一起、紧张地望着他的陈阿福和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满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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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许久,他终于用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对着陈阿福说道:“罢了……罢了……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瞪着陈阿福,带着最后的警告:“陈阿福,你小子听着!今日我看在婉娘以死相逼的份上,就……就依了你们这门亲事!但你给我记住!往后若是敢对我女儿有半分不好,让她受一丁点委屈,我林老汉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饶你!”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陈阿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了片刻,随即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他连忙拉着林婉娘一起,“噗通”一声跪倒在林老汉面前,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林大叔!不,岳父大人在上!小婿陈阿福在此对天发誓!此生定当竭尽全力,爱护婉娘,不让她受苦!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林婉娘也喜极而泣,跟着叩头:“谢谢爹!谢谢爹成全!”
林老汉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和未来的女婿,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起来吧……彩礼……我也不要你的了。三日后……是个好日子,你就……就把婉娘接过去成亲吧。一切从简。”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佝偻着背,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那些家丁见状,也赶紧收起棍棒,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杂货铺内,重新恢复了安静。阳光从洞开的门口照射进来,映出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陈阿福和林婉娘相拥着站起身,看着彼此眼中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终于落定的喜悦,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最大的风暴,总算过去了。前路或许仍有坎坷,但至少,他们争取到了携手同行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