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皇城的喧嚣与典礼的隆重,这里显得有几分冷清。官道旁的长亭已然在之前的动乱中损毁大半,尚未修复,只余几根焦黑的木桩和残破的石基。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子废墟旁。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身形挺拔,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唯有当微风偶尔拂起斗笠的边缘,才能隐约看到其下左颊一道淡化的、却依旧显眼的疤痕。
正是秦昭。
他的脸色依旧带着重伤初愈后的苍白,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与周围的草木尘埃融为一体。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后又饱含痛苦与挣扎的眼眸,此刻却变得如同古井深潭,平静,幽远,带着一种勘破生死宿命后的淡然,以及一丝深藏的、无法磨灭的疲惫。
他并没有在那终极的“斩因果”中彻底湮灭。在血刃贯穿心脏、发动那斩断一切之力的刹那,女娲石中蕴含的那一丝绯烟残存的至善至纯的念力,与他自身蜕变后的混沌本源发生了最后的、奇迹般的共鸣,护住了他一丝真灵不灭。加之镜花仙子散道化雨时,那蕴含磅礴生机的光雨有一部分主动融入他濒死的残躯,这才将他从彻底的消亡边缘,极其艰难地拉了回来。
只是,那场牺牲太过彻底,他的道基几乎全毁,一身通天修为十不存一,与凡人无异。且那“斩因果”的一刀,也斩断了他与过往的太多联系,包括那显赫却沉重的“斩妖人”宿命。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伤痕累累的普通人。
他的目光,并未望向皇城方向那隐约传来的典礼乐声,而是静静地看着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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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边,站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孩子穿着一身干净的小布褂,眼睛又大又亮,充满了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好奇与一点点怯生生的依赖。然而,在他那乌黑柔软的头发间,却极不协调地、天真无邪地……竖着两只毛茸茸的、时不时还会轻轻抖动一下的——
白色狐耳。
这孩子,是玉面狐在清理几乎彻底毁灭的轩辕坟废墟时,于最深处一处被强大守护结界保护的秘窟中发现的。当时这孩子处于一种奇特的沉眠状态,周身散发着纯净无比的青丘狐族气息,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让玉面狐感到熟悉又心碎的魂力波动……属于绯烟的波动。仿佛是她最后一点纯净的本源,在冥冥之中找到了这样一个奇特的载体,获得了另一种形式的新生。
玉面狐将孩子带来交给了秦昭。她深知,自己虽已摆脱始祖控制,但青丘狐族与人类世界的隔阂与恩怨并非一朝一夕能化解,她需要回去重整族群,这孩子跟在秦昭身边,或许是更好的选择。更何况,这孩子与绯烟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也注定了他与秦昭之间的缘分。
秦昭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秦念”。
此刻,小秦念似乎有些站累了,伸出小手,轻轻拽住了秦昭的衣角,仰起小脸,软糯地唤了一声:“爹爹……饿……”
秦昭低下头,斗笠下的目光落在孩子那对显眼的狐耳上,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爱,有痛楚,有对往昔的追忆,最终都化为一种深沉的温柔。他缓缓蹲下身,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个还温热的胡饼,递到孩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