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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贤弟……你该不会到现在才知道,咱大金朝廷已经快完了啊?”

“……”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王启年又一次缓缓地开了口。

“……贤弟,此次离别之后,怕是要很长一段时间再难相见了。愚兄有几句肺腑之言,不能不坦然相告——我知道你素来一心想要谋个府县肥缺,既能捞回昔日捐官的花费,也能光耀门楣。可在这乱世之中,什么官爵差事、门第功名都是虚的,只有抓紧时间在乡下置办些土地宅院,拉起些护院家丁,才是实打实的安身立命之本!若是能抓着一些兵马,那就更是再好不过!”

“……那再往后呢?若是这天下改朝换代,又该如何是好?”那士绅又追问道。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凉拌了!莫非贤弟还想殉国赴难不成?”

王启年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不管是谁坐了这天下,我等小民还不是一样交租纳粮?”

※※※

相比起官宦士绅的忧心忡忡,升斗小民的满心惶恐,此刻风头正劲的各路魔教徒众,却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一个个摩拳擦掌,要在这世上闯出一番大事业来!

大金朝廷自从南迁金陵以来,版图日削,战乱频繁,藩镇坐大,财源渐渐枯竭,而供养军队、宫廷和宗室贵戚的开销,还有各级官吏的贪污浪费,却依然极为浩大。

如此一来,对于东南这最后半壁江山,官府自然是搜刮得愈发厉害,再加上南迁权贵的圈地置业,以及西洋工业品的倾销打击……十几年下来,朝廷就硬生生地把这片天下最为富庶的精华之地,给整治得民不聊生,让原本民风柔弱的江南水乡,也愈发得不安分起来。

于是,各路好汉在民间纷纷趁势而起,魔教、革命党之类反政府组织的势力日趋膨胀,并且迅速渗透进了四乡八里、各行各业,早就已经把京畿之地几乎变成了火药桶,只差一根火柴丢上去了!

而朝廷居然还自以为聪明,冒冒失失地就施展出驱虎吞狼之计,趁着革命党内乱崩裂、势力大衰的机会,妄图驱使魔教与西洋人互相攻伐,消耗实力,然后让皇家得以一举消除所有隐患,坐收渔利。

谁想到这事情才刚开了个头,整个江南局面就已是沸沸扬扬,不可收拾了!

——朝廷企图扶植魔教驱逐洋人的风声刚一传出,成百上千个香坛就在江南遍地开花,无数杏黄八卦旗四处飘扬,而层出不穷的暴力冲突,更是让各地府县几乎成了炼狱!

对于那些魔教徒众而言,驱逐洋人只是顺手而为,钉了黄纸簿子一家家勒索劝捐才是主业!诸位大师兄大师姐们不但在乡下横行霸道,还成批涌入县城府城里安营扎寨,对着那些商家富户挨个儿敲诈勒索,摊派资助。若是有哪个吝啬鬼胆敢不出钱的,立即就被打成勾结洋人的二毛子三毛子!轻则胖揍一顿,打个半死,破门抢些浮财而去;重则满门老少杀个干净,房屋纵火烧光,还把尸体吊在门梁上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