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月明惊山鸟,此时薄薄云雾笼罩星月,再侧耳倾听,四野之下静极了,透露着一丝不正常的诡异。那镖师心里嘀咕一句,起身四顾,人马安详,毫无异动,二十几大车的物资安安稳稳地排成一行,夜班看守,头尾两个伙计是最为要紧的,通常都是镖师们轮着值班。他揉揉眼睛,队尾值夜的同僚似乎打起了瞌睡,他便悄悄地踱过去,伸手在他肩头一推:“哎,醒醒,让看见该扣月俸了——”
话没说完,同僚被他一推,便软软向一侧倒去,心口处一枚袖箭钉入胸中,直没箭尾。
“有——”镖师大骇,急忙喊人,刚说出一个字,便见一截寒光透胸而过。紧接着,焦油的气味在镖队中砰地炸开,火星从天而降,无数黑色身影如鬼魅般踏火而来,冲入队中一阵砍杀。
白承桐第一个反应过来,拔剑砍翻离自己最近的杀手,目眦欲裂,暴喝道:“快去保护转运使大人!”
清理门户
叶钧卿昏迷了八日,总算睁开了眼睛。穆雁南没给他倒腾过这一口气的机会,就连滚带爬地推开房门滚进来,汇报了物资在永乐镇外被劫之事。
这八天熬得穆雁南心力交瘁。叶钧卿生死一线,城外,有小股的西凉部队始终在饮马河对岸徘徊,周将军夜不解甲地守了八天,长宁关附近的多勒部又因铁矿的归属问题,小小地闹了起来。本来以为,此次行镖是沈庄主亲自部署,派出德威镖局几乎所有精锐,却不料折得更彻底——折了四名豹骑副将、六名一等镖师,朝廷派来的脚夫无一生还。白承桐受伤,转运使先是吓破了胆,等反应过来之后跳脚大怒,声称立马就要上折子。为了求转运使等叶钧卿醒过来再兴师问罪,穆雁南连拦腰抱都使上了。
叶钧卿精神头不足,听不进这番长篇大论,直接问道:“叶昭呢?”
穆雁南道:“叶统领刚进城,此时正在送沈大小姐回德威镖局。听说沈大小姐受了重伤。”他顿了顿道,“他们把二公子和甘姑娘给接回来了。”
叶钧卿半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
穆雁南惴惴地等着叶钧卿发话,但叶钧卿最终只是虚弱地跌回床榻,道了句:“今年雨水充沛,希望是个好年景。”
沈德佩自打听说镖队被劫,一下子就老了十岁。当夜敌情来得突然,等永乐镇分庄得知镖队出事,梅若霜领人冲出去接应时,二十车粮草已经烧得没影儿了。
一队残兵败将歪歪斜斜地回叶城领罚,沈德佩才见到真实情况有多惨。白承桐肩膀被捅了个对穿,还活着的六个一等镖师皆受了伤,看情形,半年内斗难以再领队走镖。
等叶昭一行回了叶城,马车门打开,身上绑着几处绷带,脸色煞白的沈归雪被扶下车时,老爷子的强装的镇定终于崩了。三两步跨出门去亲自接闺女,一张脸红了变白白了变黑,不知该摆出心疼还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
东家大小姐首次出手,亲爹给安顿了个大活计撑腰,结果一出手就折了,还折得这么狼狈,这么彻底,少不了还得亲爹出面收拾烂摊子。
只是寻常货物出问题赔的是钱,朝廷的军需物资出了问题,就不是钱能打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