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可是我当时太心急了,一看有人愿意卖,赶紧收进来。而且……说实话,买那么多雪芽,我着实有些捉襟见肘。我不敢说当时不是因为价格低就故意忽略了一些疑惑……叶昭,我怕是真的做了错事了。”
叶昭只见过甘明月一次,印象不深,后来叶敬卿负气出走,传回到叶钧卿这边的消息,就无非是谁又去找二公子的麻烦、二公子又全歼敌手此类事情。他本就和叶敬卿没什么太多交集,又不忿他一再无视城主好意,然此时此刻,听闻沈归雪说起这对挚友,一字一句地委屈难过,忍不住就连眼前这人带那对苦命鸳鸯,一起装进了心疼里。
当英雄也好,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好,世人喜欢讲这类故事,是因为这样的人的确难当。轻则一掷千金,重则割头换命,一锤子买卖倒也罢了,经年累月地操心,谁又能保证没有一刻的疲惫动摇,掣肘为难之时。
但世事难测,很多时候,就是一刻的松懈动摇,就可能导致前功尽弃,或者难以挽回。
“你该把这事告诉他们,二公子和甘姑娘定不会怪你。”叶昭偏过头看着沈归雪,认真道,“倘若还有补救之法,我定助你竭力补救——频频,天无绝人之路。”
沈归雪眼圈微红,她把脸蒙在臂弯里,闷闷地说道:“我知道……我就是怕他明明生气,却不肯怪我。我怕现在已经来不及补救了。”
“我帮你好不好?”叶昭举起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我帮你。”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沈归雪闹了半夜,不一会儿就乏了,先还矜持地抱膝缩成一团,头点在膝盖上打瞌睡,等迷糊着了,身体放松,头不由自主就歪在了叶昭的肩上。
她的呼吸均匀轻浅,鼻息呼在叶昭肩头,带着暧昧的温热,束成一束的长发扫下来,正好垂在他手边。叶昭也累,但神志却分外清醒,他微微动了一下,想从沈归雪背后伸过去搂住她的腰,让她靠得更舒服点,方一抬手又改变了主意,沉默地握起她的一绺头发,在指尖轻轻缠绕着,看着灯火一点点地暗下去。
初只是好奇。势力庞大的武林世家怎么出了个这么懵懂的孩子,伶伶俐俐一个姑娘,热血一上头,就敢在满地的尸体中随便捡受伤的男人;后来则是有些惋惜不平,她尚未见过乾坤之大,装着满肚子行侠仗义的故事想要飞出去看看山河,却不得不被锁在那个盛名之下的家族里,温柔狭窄的金丝笼中,和一个根本不在意她的男人身边。
再后来呢?再后来就是困惑。这么好个大姑娘,白承桐怎么就是不喜欢呢?眼瞎么?
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或许白承桐就是跟她白首如新那个人,那么,跟她能倾盖如故的是谁呢?
莫轻寒吗?
他努力地回避过,越回避,越忍不住去注视,越注视,越忍不住沦陷。
谷不谷的话冷静地刺进他心里,他和她都是身份特殊的人,他越关注她,盯着她的眼睛就越多;而严方的话也没错,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