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明月销声匿迹这么些年,世人对她知之甚少,大约除了叶氏与沈家几位当家人,已经没人记得甘将军还有这么一位遗孤。
当年叶敬卿背着甘明月闯进她家门时,甘明月已是奄奄一息,据叶敬卿称,他刚将甘明月从皇宫接出来当晚,甘明月就毒发了。他一路相护,沿途经几家医馆下重药抑制毒发,跑死两匹马,才将甘明月带到洛阳。
恰巧秦竹谷主在洛阳办事,被请过来诊治,只是没人知道她是何时中毒,中了什么毒,沿途不同医生又下了不同的药,内息早已紊乱至难做诊断。秦谷主无奈,只好开了一张万能方子,对症不对病那种,勉强护着她不至毒发身亡,然后就一年年这么拖下来,
她不知该如何向曹三娘解释这前因后果,也不知该不该道明这位朋友的身份。曹三娘见她不答话,试探道:“什么朋友让你这么挂念——这碧潭雪芽不好找,支撑这么多年,想来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算是我们家世交吧。”沈归雪敷衍着。转念一想,又追问道,“前辈,你可知宫里有什么了不得的毒药,可下毒于无形无色之间——我那个朋友很小心,她也想不通是什么时候中的毒,所以应该是那种伤人于无形之中的毒药——其解药是要用到碧潭雪芽的?”
曹三娘是何等聪明之人,以往又与穆雁南走得近,便问道,“你说那位将军之后?”
沈归雪不作声,算是默认。曹三娘是聪明人,没追问,但脑子却飞快地转了起来。
穆雁南想要甘公令,已经想了十来年了。他早就说过,光凭叶钧卿一门支撑叶城,是断然扛不住西凉一轮又一轮的进攻。但叶钧卿自觉愧对兄弟,说什么也不愿逼迫叶敬卿和甘明月交出甘公令。她突然想,这沈家小姐看来与甘家遗孤关系不错,如果制住沈归雪,用她来逼迫甘家遗孤,没准真得可以得到甘公令。
曹三娘这个人,治病救人的事干得不少,杀人越货的事也没少做,是非观不能以常人观之。长久以来,她一直以穆雁南之愿为愿,以穆雁南之想为想,此时此刻哪还想得到一路上跟沈归雪关系融洽,满脑子只想的是“拿她换了甘公令,也算了了穆先生一桩心事”,想着,手在袖中不知不觉就屈了起来。
沈归雪哪知她想了这么多,仰着头道:“前辈,找到金叶重楼后,咱们还得原路返回吗?你还能支撑到回去吗?”
曹三娘愣了一下,心里顿时滋味复杂了起来,既搁不下一时起的念头,又觉得愧对沈归雪。她思考了一下,说道:“还有一条路好走些,但西凉那边的药农走得多些,等下咱们可以走那条路,这时节药草采得差不多了,应该不会遇上什么拦路的人。”
筏子轻轻地靠岸,两人上了岸,依照曹三娘的指路继续前行,复行五六里,一个转弯,潺潺流水声渐响,有湿漉漉的暖意和花香扑面而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这山谷之间草木茂盛,蝴蝶翩跹,两面皆是高耸入云的峭壁,天光丝丝缕缕地从上面漏下来,让山谷幽而不暗。
沈归雪惊得睁大眼睛,回头看看曹三娘:“前辈,就是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