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从民间拔擢新秀, 奉为贵族,其中就有殷家。殷宰盛感念帝恩,他的儿子却分外愤懑,觉新帝暴戾恣睢、惨无人道, 根本不是明君。

“迟早遭受天谴!”那是他当日酒后之言。

殷选之侥幸活命, 却并不千恩万谢,胸中郁结,故而一到金陵,便寻欢作乐, 以求自我麻醉。

他是个断袖, 这点他老家的人几乎都知道,到了京城, 为了不给父亲惹来非议,他遮遮掩掩,不下楚馆。到了金陵,他便无须掩饰了,大刺刺在暖风楼中歇下,包了个合胃口的小郎君。

暖风楼的头牌脾气大,看不得这等脑袋昏聩的纨绔子弟,不愿意接见。

绯衣郎虽则清高,但此前已对殷选之的事迹有所耳闻,跟头牌的看法相悖,他倒觉得这公子是真性情,且忧国忧民,因此欣然接见。

绯衣郎着一套颇为暴露的绯色胡衫罗裙,脚饰金铃,座在高凳上,怀抱琵琶,拨弦成仙乐,铮铮泠泠好不动听。

殷选之闭目享受,纸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在手心。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出现之人一身清冷戾气,平白让空气降了几分温,更是打断了此间静谧和谐的气氛。

“在下听闻有人包了绯衣郎,不知阁下可否知道绯衣郎乃我之人。”此人开口就无比嚣张,然而嗓音清冷低沉,质如清泉击玉石。

殷选之一时怔忡,偏头看向来人——

那人竟有着举世难得的好容色,俊美不失锋利,英气不失柔雅,将阴阳之美结合得恰到好处,像一朵佛前芙蕖,尊圣纯美,高不可攀。明明携着怒气而来,眉宇间却淬冰般寒冷,凛然不可侵犯。

殷选之素来自傲,觉得凡间阳刚之色莫过于己,却不想在此人面前无地自容,而那之前被他赞不绝口的绯衣郎亦黯然失色。

殷选之此番心绪复杂,一时间答不上话,若非要必要,这就好像自以为是美女的家伙被路过的绝世大美女艳压,心中又酸又涩,想要妒恨,却感差距之远,只能望洋兴叹。

想撒火的卫知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就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不由愈发恼火,“喂?你怎么不反应啊?困了吗?那就洗洗睡吧,我带绯衣郎走了。”说着就从高凳上抱下绯衣郎。

绯衣郎身高与卫九歌差不多,在卫知面前显得极其娇小,后者轻轻松松就将人抱举在空中。卫知的手掌箍着人家绯衣郎的纤纤细腰,使得绯衣郎玉面泛红。

卫知随意地将人放下,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她没想到有些男人娇羞保守起来,比之女人不遑多让。

卫知正想将绯衣郎带走,殷选之喊住他,“阁下且慢。若阁下不嫌弃,可否在本厢内坐下,与我闲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