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雾眉头紧了紧, 感受到脸上的异样,立即伸手把面膜抚平, 嘴巴小幅度地动:“我当然担心。但是像你这样, 有用吗?”
乔承博很想反问一句:“怎么没用了?”但事实上他心里极其清楚, 如果真的是骂几句打一顿赶出去就能让孩子“改邪归正”,那父母家的邻居老宋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被气老了十来岁。
乔承博气呼呼地离开卧室, 一个人坐在客厅, 借酒消愁。
大半夜的, 乔之阳从梦中惊醒。他梦到一只凶猛的老虎距离他不到一米远,死死地盯着他, 他想逃,双腿却不听使唤, 甭管心里多着急害怕,也动不了。老虎慢慢靠近他,眼神越发幽深晦暗, 它缓缓举起了毛茸茸却无法让人觉得可爱的爪子,一点一点挨近他的脸……
“呼!”乔之阳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长长嘘出一股气。下一秒,身体却像是被点了定身术。
“爸, 你怎么在这里?”乔之阳心里发虚,声音有些颤抖不安。
乔承博坐在儿子床边的椅子上,保持着凝视儿子的姿势许久了。喝了一点白酒,夜深人静时,借着那点酒意,他冲动地打开儿子的房门,进来看看。
他还记得十八年前,妻子拿着显示两道红杠的验孕棒激动不已地从卫生间里跑出来,奔入他的怀里。
他还记得妻子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变大,他们手挽手在公园里散步,商量着给肚子里的孩子起什么名字,想象着孩子的模样,猜测会像爸爸多一些,还是像妈妈多一点。
他还记得医生打开产房的门,把襁褓里的孩子递到他手里,笑着恭喜他这是个壮儿子。
他还记得儿子第一天上幼儿园时的样子,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抱着妻子的腿,哭着闹着不要和爸爸妈妈分开。
他还记得……
十八年了,自这个孩子来到他们身边,足足十八年了。
乔承博忍不住设想儿子的以后——他会不会被别人看不起,会不会因为性向而找不到工作,会不会像他看到的一些事例一样处于那个圈子里毫无真情的玩弄感情,会不会被感染性|病……
太多事情,让他苦恼了。
“爸,我送你回房里休息。”乔之阳闻到父亲身上的酒味 ,知道父亲又在为他的事情烦恼,心里酸涩痛楚。
原来,出柜,最痛苦最为难的不是自己,而是父母。
母亲知道他的性向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强迫自己去了解同性恋这个群体,不断地接收新的知识,并把所有的内容整理总结好,悄悄给自己打了预防针。
父亲发现得突然,平时情绪无太多波动的他骤然崩溃,无法相信自己儿子的与众不同。他想要把儿子掰直,过上大多数人的那种生活,避免受到伤害。
他不敢想象,父母心里有多痛苦,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之阳,你再让爸好好想想,让爸想想。”乔承博突然踉跄起身,留下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