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高悬,铜锣三响。
“第一斗新麦,起拍十文——”司仪话音未落,全场哄笑。
“十文买陈米都能堆满屋,谁傻才买新麦?”
“晚晴堂是不是穷疯了?”
无人举牌。
苏晚晴端坐高台,神色不动。
良久,她抬手,淡淡道:“第一斗,送给李疯子。”
全场哗然!
有人怒骂“浪费粮食”,也有人怔住——那个跪在衙门前揭穿黑仓的疯汉,如今正蜷缩在角落啃树皮。
两名壮妇奉命将一斗饱满金黄的新麦送到他手中。
李疯子愣了许久,突然嚎啕大哭,扑倒在地,把米紧紧搂在怀里,像护着失而复得的孩子。
第二斗,叫到十五文,依旧冷场。
第三斗刚一挂牌,忽有一名披风猎猎的北方客商猛然起身,声音洪亮:“五十文!”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那人身形魁梧,腰佩商符,竟是常年往来幽州的大粮贩王铁山!
紧接着,又有几人接连出价——四十、三十、二十八……价格竟节节攀升!
没人知道,这些人早在三日前就被红袖悄悄接洽,每人预付百两定金,只待今日托市抬价。
他们的每一次加价,都是对沈家信用的最后一击。
竞价一路飙升,至最后一斗时,已有十余人争抢。
“九十文!”
“一百!”
“一百一十!”
空气凝固。
“一百二十文!”一名紫衣商人猛然拍案而起,声震四座。
槌落!尘埃定!
全城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叫。
一百二十文一斗!比市价高出十二倍!这不是买米,是抢宝!
苏晚晴缓缓起身,踏上高台,红裙猎猎,宛如燃起的烈焰。
她目光扫过沸腾的人群,朗声道:
“自此日起,晚晴粮市正式挂牌——农户可直售余粮,定价公开透明,杜绝中间盘剥!每一粒米,都由耕者说了算!”
锣鼓喧天,百姓狂呼,有人跪地叩首,有人高举空碗嘶喊:“晚晴娘娘救我们于水火!我们不吃嗟来之食,我们要有尊严地卖粮!”
而在京城沈府,沈玉楼一把掀翻紫檀案,茶盏碎裂满地,瓷片溅上他的蟒袍下摆。
他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她根本不是在卖米……她是在卖规则!是在革我的命!”
东宫静室,烛影摇红。
太子执笔良久,终于蘸墨,在黄绢诏书上写下一行力透纸背的朱批:
“授苏氏晚晴‘江南市易使’衔,准其设仓、立市、监税。”
窗外,乌云压境,电光撕裂长空。
一场雨,即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