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北坡的田埂,艾琳已经站在渠口。她手里握着一根削直的槐木棍,顶端劈开一道细缝,嵌进一块扁平的石片。她将木棍插进石闸旁的硬土里,正对东方山脊的缺口。日影一寸寸移过来,落在石片边缘。
第一轮是赵姓青年。他提着铁锹守在引水口,脚边放着一只陶碗,碗底画了刻度线。艾琳翻开木册,念出时间:“卯时三刻起,辰时三刻止。”赵姓青年点头,掀开草席盖住的暗槽,水流哗地一声拐进他的田沟。
李氏蹲在下游段查看水势,手指探进泥缝试湿度。她身后跟着两个孩子,拎着空桶等接尾流水。远处打谷场传来两声短促的铜锣响——老村长之孙按时敲钟,声音清脆划过晨雾。
第二轮轮到南洼一户人家,监督人换作李氏记时,赵姓青年查流。两人并排坐在石碾上,对着木册核对。李氏用炭笔在纸上划下“巳时初,水达二级标线”,赵姓青年点头确认。记录写完,两人各自按下手印。
王家子没来。
第三轮原定由他开启,可日影过了中线,他人影不见。他的帮手凑近闸门,手搭上木楔,被艾琳拦住。“人不到,水不开。”她说。
“你卡我们吃饭?”帮手嗓门扬起。
“我卡的是规矩。”艾琳把木册摊开,“昨夜排的表贴在打谷场东墙,你们可以去看。若他不来,这一轮作废,顺延至明日补录。”
消息传开,有人低声议论。几个北坡汉子聚在田头抽烟,说这法子太死,不如从前谁手脚快谁得水。但也有人应声:“至少知道哪天轮到我,不用半夜蹲着抢。”
午后,第三轮灌溉出了岔子。
轮值农户因牛车陷在泥道耽误了收水,引水口未及时封堵,水流多淌了半柱香时间。下游两户人家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时辰被占去,气冲冲跑到渠口理论。
“说了两个时辰,怎么还能超?”其中一人甩着手里的量水尺,“我家豆苗根都干裂了!”
艾琳闻讯赶来。那延误的农户站在一旁,裤腿还沾着泥浆,脸上满是愧意。她没责骂,只问:“为何迟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