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
破屋如同汪洋中的一叶孤舟,彻底被狂暴的山风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所吞噬。风声凄厉,不再是呜咽,而是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啸与嚎哭,疯狂地撞击、撕扯着摇摇欲坠的门窗,发出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的恐怖声响。冰冷的寒气从每一个缝隙中钻入,屋内温度骤降,呵气成霜,那是一种深入骨髓、冻结血液的阴冷。
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恶臭,经过一整天的发酵,已经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屋内每一寸空气里。它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黏附在喉咙深处,带来一种无法摆脱的恶心和窒息感,就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痛苦的折磨。
王五早已心力交瘁,在极度的恐惧和疲惫双重折磨下,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的浅睡,但即便在梦中,他也时不时地惊厥一下,发出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呓语,显然并未得到片刻安宁。
赵天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坐在炕沿,匕首紧紧握在手中,刀刃在绝对的黑暗中反射不出任何光芒。他的眼睛睁着,如同最警惕的夜行动物,试图穿透浓稠的黑暗,锁定屋角那个可怕的源头。他的耳朵捕捉着除了风声之外的任何一丝异响,神经绷紧到了极限,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李老六——或者说,那团曾经是李老六的“东西”——依旧蜷缩在屋角的地铺上,一整天都几乎没有动弹,如同死了一般。只有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和偶尔身体无意识的轻微抽搐,证明着某种“生命”或者说“活动”还在那具肿胀长毛的躯壳内延续。
时间在风声和恶臭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漫长得令人发疯。
子时刚过。
风声似乎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间隙。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刹那——
一阵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窸窣声,突兀地从屋角响了起来!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极其缓慢、极其认真地……梳理什么东西?
赵天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屏住呼吸,瞳孔在黑暗中放大到极致,死死地盯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借着从破窗缝隙偶尔漏进的、被浓雾过滤得更加惨淡稀薄的月光,赵天看到了让他血液瞬间冻结的一幕——
只见屋角那个肿胀的白影,竟然……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坐了起来!
他的动作缓慢而迟滞,关节发出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一具生锈了数百年的傀儡,被无形的丝线勉强提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