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以及腹腔深处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躁动不安的蠕动感。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如同冰与火的酷刑,交替撕扯着翠兰残存的意识,将她从深沉的昏迷中强行拖拽出来。她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痛苦的呻吟,眼皮如同坠了千斤巨石,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墓室顶部粗糙、漆黑、仿佛随时会压下来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尘土味、血腥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爆发后残留的焦糊和邪异气息。身体无处不痛,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胡乱组装起来,尤其是腹部,那被“安胎符”强行压制下的邪胎,此刻正如同被激怒的困兽,疯狂地冲撞着那已然有些不稳的封印,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妖道的疯狂宣言、王婆子的搏命一击、自己掷出的铜盏、还有那面镜子爆发的恐怖能量……
王婆婆!
她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虚弱和剧痛再次瘫软,只能艰难地侧过头。
不远处,王婆子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冰冷的土地上,花白的头发散乱,沾满了尘土和暗沉的血渍。她那身破旧的衣衫更是破损多处,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伤口,但诡异的是,那些伤口流出的血液极少,且颜色暗红近黑,仿佛她的生命已然快要流干。她的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背部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她还顽强地存着一口气。
而在更远处的黑暗中,那股属于妖道的、令人窒息的邪异威压已经消失,但他离去时那怨毒的咆哮似乎还在墓室中隐隐回荡。
他还没死!他只是暂时退去修复镜子和稳定邪胎!他一定会回来!到时候……
无边的恐惧再次攫住了翠兰的心脏。她看着奄奄一息的王婆子,又感受着腹中那随时可能破体而出的恐怖存在,绝望如同冰冷的淤泥,一点点将她淹没。
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吗?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再次被绝望吞噬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之前能量爆炸的中心点——那里,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焦黑的、疑似卦钱残片的碎屑,以及……几滴颜色异常暗沉、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着的粘稠血液!
那是妖道受伤后喷出的血液!
翠兰的心猛地一跳!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强烈的念头如同火花般在她几乎死寂的心湖中闪过——王婆婆拼死创造出的机会,绝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那妖道也受了伤,那镜子也裂了!这是她们唯一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坚韧,迫使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忽略全身的剧痛,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如同蠕虫般,一点点地、艰难地向着王婆子爬去。
每移动一寸,腹部的邪胎就更加疯狂地躁动,那枚邪符印记灼烧般发烫,仿佛在警告她不要妄动。冰冷的汗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咬紧牙关,任由嘴唇被咬破出血,依旧固执地向前爬。
终于,她爬到了王婆子身边。她用颤抖的手,轻轻推搡着老人冰冷的身躯。
“王……婆婆……醒醒……求求你……醒醒……”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蚊蚋。
或许是她的呼唤起了作用,或许是王婆子那远超常人的顽强意志力仍在起作用,老人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呻吟,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的眼神涣散、空洞,充满了濒死的灰败,但深处却依旧残留着一丝不屈的微光。她看到了近在咫尺、满脸血泪的翠兰,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血……他的血……”翠兰急切地、语无伦次地指着不远处地上那几滴妖道的毒血,“镜子……裂了……他伤了……机会……”
王婆子的瞳孔微微聚焦,似乎听懂了翠兰的意思。她那几乎僵硬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目光艰难地转向散落在一旁的那个旧藤箱——箱子在之前的冲击中也被掀翻,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大半。
翠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再次鼓起力气,爬向藤箱,在那堆符箓、法器残片中胡乱翻找着。
终于,她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小巧物事——那是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颜色漆黑、不知何种材质打造的小巧铃铛。铃铛没有铃舌,表面却刻满了比发丝还要细密的诡异符文。
她记得这个铃铛!王婆子之前用它探测过阴气!
她急忙将铃铛捧到王婆子面前。
王婆子看着铃铛,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她极其艰难地、用眼神示意翠兰,将铃铛靠近地上那几滴妖道的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