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剧烈滚动,看着暖阁紧闭的房门,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常乐压抑的痛呼和嬷嬷们沉稳的指挥声,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像一头困兽,在暖阁外的回廊上焦躁地踱步,每一次踱步都踩在冰冷的地砖上,也踩在自己焦灼的心尖上。
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此刻成了隔绝两个世界的屏障。
门内,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经历生死考验;门外,他这个曾搅动朝堂风云、令倭寇闻风丧胆的靖海伯,却只能像个最无力的凡人,束手无策。
知乎收藏夹《明代生育实录》自动翻开:【当产妇进入产程时,男子被严格禁止进入产房,此乃礼法与医学的双重禁忌】。
“穿越者守则第三百二十二条:”陈恪在心中默念,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苦涩,“当生命之门开启时,无论你拥有何等权势与力量,有些战场,注定只能由她单枪匹马去闯。你能做的,唯有在门外,屏住呼吸,等待奇迹。”
与此同时,距离靖海伯府几条街外的裕王府中,亦被一种与侯爵府迥异、却同样撕扯心肺的紧张气氛所笼罩。
比起靖海伯府那虽然急切却早有预案、瞬间启动的高效运转,裕王府的动静更带着一种皇家特有的、在慌乱表象下深埋的秩序与政治敏锐。
裕王朱载坖,这位素来以温和恭谨示人的皇储,此刻也在自己府邸的内室门廊前不安地踱步。
他的紧张并不亚于陈恪,只是多了几分被强压在眉眼之下的天家威仪。
他双手紧握,骨节泛白,视线频频投向那扇紧闭的房门,里面传来的是他侧室李氏痛苦的低吟。
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承载着无数人的希冀与无数双眼睛的窥探——它将是他朱载坖,亦是如今大明王朝皇帝陛下膝下唯一的孙儿。
“殿下,您稍安勿躁,坐一坐吧。”王府总管太监冯保躬身劝道,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急,眼神却异常机警,不断扫视着周围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
“里面如何了?李选侍怎样?”裕王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殿下放心,宫里派来的稳婆经验老到,御医也都在厢房候着呢。”冯保答道,眼神却飘向侍立在旁的东宫内侍,“张公公,去问问前院,给宫里报信的人派出去没有?”
“回冯公公,快马早已备好,就等里面确切消息,好第一时间飞报陛下及宫中各位娘娘!”那内侍立刻躬身回禀,语速飞快。
不同于靖海伯府由经验丰富的嬷嬷掌控全局,裕王府的产房外,是身份更高、关系盘根错节的太监与女官们在沟通协调。
宫女们捧着御赐的珍品参汤鱼贯而入,神色肃穆;小太监们则在院外屏息凝神,只等里面一声传唤,便要化身飞毛腿冲向禁宫。
太医们在偏厅紧张地低声讨论着备用方案,每一个字都关乎着龙裔血脉的安危,也关乎着自身的前程与脑袋。
李氏的每一次痛呼,都让裕王的心揪紧一分,也让门外所有伺候人等的神经绷得更紧。
他们担心的,不仅仅是孩子的平安降生,更是这孩子的性别、时辰、乃至李氏生产过程的顺遂与否——每一个细节都将在下一刻变成向紫禁城递送的奏报,再化作牵动朝野神经的信号。
这边厢,靖海伯府廊下的陈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那边厢,裕王府中的朱载坖,亦如同站在命运潮头,等待着那将牵动万里江山未来的啼哭降临。
两个府邸,隔街相望,此刻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