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摄政王妃病了一场,七八日才好转。四月初七,摄政王见她气色好了些,又逢春和景明,便带着她与孩子们郊外踏青。在郊外峡谷西侧,突遇刺杀。三个孩子被暗卫以及侍女们护着,除了受了些轻伤以及惊吓,并无大碍,摄政王与王妃却在抗敌之时,跌入峡谷,生死不明。
峡谷西侧,岩壁陡峭、高达数丈、岩面光滑,是防守的天然屏障。可若有人掉了下去,即便是侥幸留有性命,也段段爬不上来。
消息传回京中,皇上与皇后惊痛不已,皇上咬牙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并安排秦长松即刻去应州,接回摄政王的儿女三人。
禾苗大了,便是吓着了,也很快镇定了下来,想想回来后便高热,三四日反反复复。整个应州城都严控起来了,不允许出入。
应州城内,流言纷纷。
五日之后,皇上八百里加急的旨意传回应州后,连墨白才将宁朗等人叫到面前,冷静又冷漠的告诉他们,“人没事,杀手是自己人,宁小鬼说太累了,要带妻子出去玩几日。”这段时间,足够他们抓出别有用心之人,也足够他们除掉想要除掉的人。他也想借此事,考验考验孩子们。
石君愣了半天,抓耳挠腮,良久才暗骂一句,“那个混蛋,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死。”
宗大松了一口气,事情发生后,他就在怀疑这不是他做的局,如今总算是安心了。一则禾苗身上虽有伤,但都是皮外伤,若是杀手,不会手下留情。二则以他对宁安的在意,不可能护着宁安往崖边退的。只是可怜了他的小姨子,哭了好几日,哭的嗓子都哑了。
宁朗听完后先是庆幸,后便是怒火冲天。“他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连墨白道,“提前说,怕孩子们做起假来不像。”如今多真,就连皇上皇后都骗了。
摄政王与摄政王妃失踪的第十二日,皇上正在安慰皇后,肃宁早早安排好的暗卫悄悄入宫,将王爷王妃无事之事告知。皇上呆楞了许久,又是哭又是笑,而后对藏得公公怒道,“加派人手接皇太孙回宫,不可有任何纰漏。”
藏得公公小心翼翼道,“皇上,如今刺杀者为何人还不知道,现在接皇太孙回宫,是不是太危险了。”
皇上悲痛道,“朕只有这一个儿子,如今儿子没了,孙子既当继位。”他颓然坐在龙椅上,摸着把手。“只有苗苗坐上了这个位置,朕才能安心。”
暗卫藏在阴影里,听着皇上暗暗地磨牙声。皇上这是气急了,不愿意将皇位给摄政王了,准备代位传给孙子了。
对三个孩子,自然不能说遇袭落崖是假的,宁朗告诉他们,人已经找到了,没事,只是暂时不能回来,如此禾苗才安心,想想虽然听得懵懵懂懂,却也知道爹娘没事,病也好了大半。
禾苗与想想住到了连墨白的假山上,春和景明扮禾苗,军营一个身高体型同想想差不多的小子办成了想想,他们三人将跟随长松归京。这条路并不好走,可若平安走到,不说封官加爵,日后也无虞了。
与此同时,西夏旁边的小城镇中,多了一对猎户夫妻。
温泉泡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两人就腻了。肃宁道,“男耕女织,捕鱼打猎的生活果然不适合我们。”第五日,两人玩起了扮演,什么山中孤女,落难将军;又什么山中的猎户,误入的小姐;又什么女鬼书生……到了第十日,两人都觉得太伤身,以前夫妻恩爱间说起过的双修什么的,默契的不提。又过了两日,肃宁在挖野菜挖烦了,大发雷霆,于是决定换个身份,去西凉以及西夏边境的小城看看。
宁安不认识野菜,她便坐在一旁吃着酸甜可口的野果鼓励他。
“前些年在京中时,有个老太君做寿,请戏班子唱《汾河湾》,讲的是薛仁贵和柳英环的戏剧故事。宾客散后,老太君问戏班子薛仁贵和柳英环最后的结局,戏班班主说,据师祖相传,薛仁贵因军务在身不敢久留,数日后又别妻回到军中。柳英环常年来生活困苦,疾病缠身,又加之思夫心切,便病逝寒窑。”老太君听后悒悒不乐,这戏班班主也是个灵活的,当场便改了一版,成了薛平贵与王宝钏的故事。“戏曲情节大同小异,只是为迎合老太君心态,薛平贵登上了西凉国的王位,王宝钏成了正宫皇后,夫贵妻荣。”
十八年古井无波,为从来烈妇贞媛,别开生面;
千余岁寒窑向日,看此处曲江流水,想见冰心。
“你说,世家女当真能瞧得上穷书生?身娇肉贵的世家女,又如何能守着寒窑十八载。”她塞了一枚果子给肃宁,“你挖了一会儿就烦了。”偏偏世人就喜欢将忠贞、节烈二字强压在女人身上。“若是薛平贵对王宝钏好,守着他便守着他了,对她又不好,何必自讨苦吃。”若是真心爱护妻子,如何能让她一人等十八载,他自己在西凉娶公主,儿女生了一个又一个。“欸,对了,为什么是西凉王?”当时她就奇怪了。
肃宁锤了锤腰,“若是中原人,如此忘恩负义,对妻子不管不顾十八年,还让他做大官,岂不是要被人骂死。”不管不顾十八年,又说什么为皇为后,只是可笑。
他们的律法之中有一条,夫失踪三年,妻子可去衙门申请夫死亡。衙门经过调查审核,认定对方死亡后,便会注销户部的户籍信息,妻子也可恢复自由身。即便是日后夫归来,妻与他也不再有关系。若是妻为他赡养父母,他需要用银钱补偿,若是妻住他房屋,又不愿意同他重新成亲,他便要出银子给妻租赁房屋,一直到妻子再嫁,或是有人赡养。“这些,都是前朝恭懿大长公主定下的。后父皇登基,见这律法可保护女子权益,便留了下来。”
宁安突然想到了什么,“夫君,你说西凉人会不会通过戏剧传递消息。”她始终觉得奇怪,老太君活了一辈子,为何会因为悲剧而悒悒不乐?班主以及戏班又是那么有才华,现场便能改变剧目内容,无须排练便能上台演出?还有,做官不好吗,承爵不好吗?为何明明知道我们与西凉纷争不断,却偏偏要写一个娶了西凉公主,成了西凉王?
西凉边境有一坐小城,名沙城,乃是通商必经之所。早晚温差大、风沙大,风暴说来便来。当年宋家便是经过这座城时,被人骗了,父母双亡,宋轶也流掉了将近八个月的孩子。
肃宁将染料倒入温泉水中,让宁安下去泡一会儿。“这是活水,明日便没了。”便是再,也无妨。这种染料,是从生姜中提取,又兑以几十种药材,即可附着于皮肤之上,七八日不掉,又能滋养身体。若是等不及七八日,用另一种药材煮汤,也可洗去。
宁安泡完后,他又加了一味染料,自己也进去泡了会儿。两人擦干身体,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裳,点雀斑的点雀斑,粘胡子的粘胡子,便是眼白,都喝了药使它微微发黄。待装扮好,已经成了完全陌生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