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只想逃出蜀地的吐蕃人

吐蕃大军这最后的、歇斯底里的攻势,在这毁灭性的百枚“惊蛰”齐射下,如同被一柄无形的、燃烧的巨锤狠狠砸中了七寸的毒蛇,瞬间崩溃瓦解!

整个前锋彻底乱了套,溃败如同雪崩般不可阻挡地向中军和后军蔓延。

……

“赞普!不……不行了!真的……真的攻不动了!”贡布丹增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

他冲到赤德祖赞雪白神骏的战马“玉龙”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最后的话语带着彻底的崩溃和哀求,身体瘫软下去,只剩下抓住马镫的手还在无意识地痉挛。

赤德祖赞端骑在战马之上,高大的身躯仿佛凝固的雪山。

贡布丹增的每一句哭嚎,都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他的心脏,再用力搅动。

他铁青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被冒犯的尊严、以及那丝他拼命压制却不断滋长的、源自未知恐怖武器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此刻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死死地钉在城下那片人间地狱。

他看到城头上,那些原本在吐蕃铁蹄下瑟瑟发抖的唐军,此刻爆发出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城墙的欢呼!

那欢呼声是如此刺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敌人的无尽嘲弄。

他的目光,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不甘,艰难地从混乱的战场移开,投向更远的西方——那片被血色夕阳染红的、通往高原的归途。

就在那地平线的尽头,烟尘!

一丝不祥的烟尘隐隐扬起,在血色的天幕下,如同索命的旌旗,无声地宣告着唐军增援的迫近。

那烟尘,比眼前的尸山血海更让他感到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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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血,将他孤高挺拔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下方那片如同沸粥般翻滚溃败的大军洪流之中。

这身影曾经象征着无上的权威和力量,此刻却显得无比的孤寂、苍凉,甚至……带着一种英雄末路的狼狈。

高坡上的风,带着硝烟和血腥,吹动他华丽的貂裘披风,猎猎作响,却吹不散那笼罩在他周身的沉重阴霾和失败的气息。

“啊——!!!”

积蓄到顶点的屈辱、滔天的不甘、被命运嘲弄的狂怒,终于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从赤德祖赞的胸腔最深处轰然爆发!

他猛地仰起头,脖颈上青筋暴起如同虬龙,英俊的脸庞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狰狞,眼角几乎要瞪裂开来。

那一声咆哮,凄厉、绝望、充满了野性的痛苦,如同被群狼围困、身负重伤的雪山孤狼发出的最后悲鸣!

这声音撕裂了浓稠的空气,短暂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爆炸声、惨叫声、欢呼声、金铁交鸣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声饱含英雄末路之痛的嘶吼!

“啪!!!”

一声尖锐、空洞的脆响炸开!

赤德祖赞紧握在手中的、象征着吐蕃至高权力的黄金马鞭,带着他满腔无处发泄的恨意和无尽的憋屈,狠狠地、用尽全力地抽打在冰冷的空气中!

金鞭华丽的流苏在空中划过一道徒劳的金光,鞭梢撕裂空气的尖啸,却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无力。

那根由高原最坚韧的牦牛皮鞣制、镶嵌着绿松石和红珊瑚的权柄,此刻在他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剧烈颤抖的手中,显得如此沉重,又如此……无用。

他猛地闭上双眼,仿佛这一抽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再睁开时,那双曾睥睨天下的鹰眸深处,燃烧的怒火已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东西取代——那是认清了残酷现实的疲惫,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刻骨的冰冷与决断。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刀锋般的直线,声音如同从万丈冰渊的最底层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压,砸在跪伏在地的贡布丹增和周围噤若寒蝉的亲卫心头:

“传令……” 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鸣金……收兵。”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碾磨出来,重若千钧,宣告着不可挽回的失败。

“各部……立刻拔营!” 语速陡然加快,带着急迫的催促,仿佛慢一刻就会万劫不复。

“带上所有能带走的……撤!”

“所有能带走的”几字被他咬得极重,仿佛在咀嚼自己的心脏,带着剜心剔骨般的剧痛。

这意味着要放弃无数珍贵的攻城器械、辎重粮草,甚至是部分重伤的袍泽。这是剜肉补疮,是剜去他雄心的一部分!

“退出西川……返回高原!” 最后一句,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英雄末路的悲怆与深入骨髓的耻辱。

退出西川,意味着数年的谋划、无数勇士的鲜血、他征服东方的宏图霸业,在这一刻彻底化为泡影。

返回高原,是归途,更是败退的耻辱之路。

最后几个字出口,赤德祖赞挺拔如松的身躯猛地摇晃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精气神,连那身华丽的铠甲都显得格外沉重,压得他微微佝偻了背脊。

他猛地一勒缰绳,座下神骏的“玉龙”感受到了主人的决绝与悲愤,发出一声高亢而凄厉的长嘶!

赤德祖赞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城下那炼狱般的战场,没有再看一眼他溃不成军的大军,更没有看跪在尘埃中的贡布丹增。

他猛地调转马头,雪白的战马载着他那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笼罩在巨大失败阴影中的背影,如同一道决绝的白色闪电,头也不回地率先冲下了高坡,径直冲向了那条通往西方高原、通往那片寒冷故土的崎岖道路。

随着刺耳、带着慌乱节奏的鸣金声在战场上空急促响起,吐蕃大军——这支曾让整个西川大地为之颤抖、令唐军闻风丧胆的黑色洪流,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后,终于如同被巨锤砸碎的冰面,又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更如同退去的瘟疫潮水,轰然瓦解!

撤退的命令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混乱的催化剂。

最后一丝纪律的约束荡然无存。

士兵们彻底放弃了抵抗的念头,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离这死亡之地!逃离那恐怖的雷火!他们互相推挤、践踏,为了抢夺一条生路甚至不惜向昔日的袍泽挥刀。

丢弃的兵器、盔甲、旗帜、粮袋铺满了撤退的道路。伤员的哀嚎被淹没在慌乱的脚步和恐惧的尖叫中。

督战队早已消失不见,或者也加入了逃亡的洪流。曾经整齐的军阵,此刻变成了一股混乱、溃败、裹挟着无尽恐惧的浊流,仓皇地、狼狈不堪地向着西方高原的方向蠕动。

只留下成都城外,一片尸山血海,残肢断戟,燃烧的云梯和冲车残骸如同巨大的墓碑,以及那浓得化不开、仿佛永远凝固在空气中的血腥与硝烟的味道,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攻防战的惨烈与吐蕃的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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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震天的欢呼声再次爆发,直冲云霄!

“万胜!万胜!”“裴将军威武!”“天佑大唐!”无数疲惫却狂喜的面孔涌上垛口,挥舞着残破的兵器。

士兵们相拥而泣,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奇迹般的胜利。

成都,这座坚韧不屈的城池,在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后,终于守住了!

唐军的赤旗,在晚风中骄傲地飘扬。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只留下西方天际一抹黯淡的、如同赤德祖赞心中耻辱烙印般的血痕。

高原的寒风,似乎已经开始呜咽,迎接着败军之主的归来。

……

……

王玉坤如同山岩般静默,脊背死死抵住一株三人合抱的千年古松。

他身上的赤色明光铠早已失却了耀目光彩,在浓重暮色与林隙暗影的包裹下,呈现出一种混沌而凝重的暗沉血色,仿佛泼洒后又半干的浓墨。

甲叶紧密咬合的缝隙里,深深嵌着凝结成团的黑褐色血痂。

近处一具战死亲卫尸体脸上凝固的惊怒表情,陡然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猛地闭了下眼,又强行睁开,仿佛要将那影象驱散,也压下胸腔里翻腾的钝痛与恨意。

六百二十名赤甲精锐,如同饥饿的狼群,无声地潜伏在嶙峋突兀的怪石与粗壮如虬龙的巨树之后,只有盔甲偶尔的微弱摩擦声与马匹低沉压抑的响鼻点缀着这死寂。

战马口鼻被坚韧的牛皮罩紧紧蒙住,高大雄健的躯干覆满了用山林藤蔓、新鲜苔藓与枯枝巧妙拼缀的伪装网。

蹄子不安地刨动地面,每一次落下只带起一小蓬几乎无声的湿润泥土。

战士们或背靠树干,或蜷身倚石,抓紧这宝贵如甘泉的片刻喘息。

沉重的眼皮紧闭着,胸膛随着每一次吸气剧烈起伏,那里面充满了无法排遣的疲惫、伤痛以及对血腥战场的本能余悸。

然而他们紧握刀柄、弓身或弩机的手,无一例外都青筋虬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绷得惨白,仿佛钢铁已与血肉长在了一起。

负责警戒的暗哨如同山石藤蔓的一部分:一个藏身树梢扭曲的枝杈间,身形轻巧如猿;另一个则与巨石浑然一体,只余一双鹰目般锐利的眼睛。

那警惕的目光死死钉在远处弥漫着不安烟气的吐蕃大营方向,唯有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白,才泄露出这是两个活物,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报——!”

一声刻意压到极低、却又在剧烈喘息中爆发出最后力量的嘶哑呼喊,撕裂了厚重的暮霭。

一道黑影,如同贴地疾窜的幽灵,几乎是滑行着从林外浓密的灌木带一闪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