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闻程的坚持下，上面终于给他批准了权限。

列车在空旷的原野上停下，然后两人转移到了一辆吉普车上——小女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了上来，却被闻程拦了下来，他蹲下身跟小女孩说：“看到那边的阿姨了吗？她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闻程带姜瞧进了城市，姜瞧却更加惊异了，因为以她的破坏力，谁会希望她进城市？

搞不好就是一座城市的灭顶之灾。

可闻程偏偏这么做了。

闻程说：“你一直都在这荒郊野岭里，外面的景色应该看腻了，所以我想让你看看城市里的情况。”

虽然污染严重，大部分城市跟之前没法比，肯定不如以前繁华热闹。

但因为特管局仍然在努力地维持秩序，倒是还有几分样子。

太平盛世有太平盛世的活法，现在也有现在的伙伴。

现在的大环境容易让人产生绝望感，但很多人在绝望之后，还是能活一天是一天。

“虽然我从事了这个职业，但我向往的生活就是过普通平凡的日子。我想要守护的就是这些平凡的生活。”

闻程一边说，一边带她穿过大街小巷，到了一家面馆前，“老板，要三碗牛肉面。”

“好嘞！”

没过一会儿，两大碗盖满了浇头的牛肉面就被端了上来，葱花，香菜点缀其中，更显诱人。

“就这？”姜瞧问。

“他们家的面实在，味道特别劲道，你好好尝尝。有时候我出任务很长时间吃不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吃面。你也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吧？”

姜瞧确实很长时间没有进行正常的进食了，虽然吞噬不需要用嘴巴咀嚼，用胃消化，但可以给她带来足够的能量。

姜瞧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拿起筷子吃起了面。刚出锅的面有点烫，让姜瞧有点不自在，但看着闻程呼噜呼噜吃了起来，她就没矫情，也跟着大口地吃了起来。

她没少吃过山珍海味，但她对食物也没啥执念，好吃与不好吃也就一句简单的评价。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太久不吃东西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吃到热腾腾的食物，竟然还让她觉得有点感：原来，正常食物的味道这么好吗？为什么她以前没发现？嗯，可能是以前没找到可靠的店铺。

于是她在心中更新了对闻程的评价：虽然闻程是有点圣父，但挑选的面馆味道不错，有点眼光。

闻程看她狼吞虎咽，笑弯了眼睛，“慢点吃。姜瞧，你是人类，该吃东西还是要吃东西。热腾腾的食物下去，可以给人活着的感觉。如果你自己舍弃掉身为人类的一些权利，会越来越不快乐的。”

姜瞧没有应声，垂眸吃面。

闻程也没指望从她这儿得到什么回应，两个人安静地吃着，好像很疏离，又好像很亲近。

两人吃饱喝足，闻程带她去遛弯，“这条路就是小吃街，以前好吃的很多，如果我可以一一带你去尝尝就好了。现在只有两三家开门了，去试试看吧。”

“以前这里有很多大妈在跳广场舞，还有阿姨拉着我要给我介绍对象。”

“对了，你去过游乐场吗？我们一起去吧。”

姜瞧没有去过游乐场，小时候没有人带她去，长大了她更不会去那种地方，“幼稚。”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需要弥补童年遗憾，谁规定童年就必须去游乐场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跟闻程一起去了。

“幼稚也有幼稚的好处，幼稚可以让你抛开所有其他东西，享受一点简单的快乐。”闻程振振有词。

姜瞧懒得跟他争辩。这家伙的嘴皮子很好，如果以后失业了还可以改行去当教导主任。

现在大部分的游乐场都已经停业了，因为游乐场这种地方，如果变成了副本危险系数高，而且里面有很多小孩，出事了一般都很麻烦。

不过闻程还是用权限“包场”了一家游乐场。

“那些跟你交接的工作人员很紧张，他们很怕我，可我没有从你身上感受到同样的情绪。”姜瞧突然说。

闻程就说：“因为我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而且我不觉得你很可怕。”

他朝姜瞧微微一笑，笑容阳光，更衬托面容英俊。

两个人在空荡荡的游乐场疯玩了一个下午，然后闻程跟姜瞧说：“而之前，有很多人、很多家庭都可以享受这种简单的快乐。”

姜瞧的嘴了，她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到闻程说，“看，烟花。”

烟花也是闻程申请燃放的，既然来了游乐场，那当然得走完完成的流程。

灰蒙蒙的天空中，绽放出了绚丽的色彩。

“听说，你手上有一种叫做【墙】的道具？”

“嗯。”

“它可以用来包裹邪神的尸体，否则祂不会彻底死透的。”姜瞧说。

然后，两个人开始安静地看烟花。突然，姜瞧的脸开始畸变，变成了一张扭曲的血盆大口扑向了闻程。

闻程的长刀刺穿了那张狰狞的脸。

他的刀还是跟以前一样，快、狠、准。

“谢谢你，烟花很漂亮。还有，普通人的生活应该会更快乐一点。如果还有下辈子，我想当个普通人。但我希望没有了。”

姜瞧故意让邪神将强大的闻程当成养分，然后在祂要手时，和邪神争抢身体，给闻程留出手的机会。

温热的血液喷溅在了闻程身上：你看，她身上的血液，分明还是红色的，还是温热的。

但下一秒，却开始诡异般地变质，一暴露在空气中，就像食物快速腐烂一样，散发出了一股恶臭。

然后，闻程手速飞快地用一面黑色的旗帜，也就是道具墙包裹住了她的尸体。旗帜卷着她，慢慢变小，像是溶解一般，到后来竟然消失不见了。

烟花结束，游乐场里，只剩下了闻程一个人。

“对不起，如果还有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手。”

很多人都没想到，姜瞧会这么快被解决。

姜瞧一死，邪神的力量被进一步削弱，想复苏就难了。而其他诡异，人类也会努力清剿，然后重新竖立起世界之壁。

污染终将被解决。

领导们拍着闻程的肩膀，欣慰地说：“不愧是小闻啊。”

闻程一板一眼地回答，“这不是我的功劳，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他能感觉到姜瞧的状态：既不是很想死，又不是很想活，就是【存在】着。她没有转变为邪神，也从未想过毁灭世界——尽管她做的可能就是那样的事情。

而闻程的出现，给了她去死的理由：她之前的活着不是生活，所以会不快乐。可是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她，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唯有她死，才可能让其他普通人得到幸福生活。

姜瞧也不是想为普通人牺牲，而是知道“好好生活”是什么样的之后，不想再浑浑噩噩地存在着了。

是她压制住了邪神的力量，才会让一切进行得如此顺利。

领导觉得闻程不太会灵活变通，“说到底这不还是你的功劳吗？如果不是你说服了她，也不会有这个结果。”

他们要给闻程申请表彰。

闻程就说，“这个表彰不应该属于我。”

可是没有人会给姜瞧发表彰，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邪恶力量寄生的人。

姜瞧死后第二年，人类世界与无限位面彻底阻隔开来。

污染结束之后，世界慢慢恢复正常，闻程退役。他私人给姜瞧立了个碑，虽然她或许不想享受拜祭。但没办法，死者嘛，总要按照活人的意思来。

闻程还见过那个被姜瞧救下的小女孩几次，就在姜瞧的墓前。

他问过小女孩，“你不怕她吗？”

“可是她救了我诶，为什么要害怕？我不是应该感激她吗？”

闻程失笑：是啊，就是感激的关系，哪有那么复杂？

他想起专家告诉他的话，“你的命运天赋，是让你选择现在，不是改变过去。想要改变过去是很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命运的洪流冲散。”

他跟姜瞧其实没那么熟。

他可以改变的人很多，没必要执着于她一人。

可是，因为他想做，所以就这么做了。

姜瞧死亡第二年，闻程失踪。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向你伸手。

这是我的承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