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迷乱

流华录 清韵公子 3769 字 3个月前

固定好手臂,她的指尖立刻移向孙原开裂的胸骨。那里的伤势更为凶险!枫林剑气不仅震裂了骨头,更侵入了肺腑,盘踞在心脉附近,不断释放着阴寒蚀骨的破坏力。林紫夜深吸一口气,指尖萦绕起更加浓郁的紫色雾气,带着冰魄针特有的寒冽之气,小心翼翼地探入伤口周围的肌肤。她的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却需要对抗那狂暴阴寒的剑气。她的眉头越蹙越紧,指尖的紫色真元与那阴寒剑气无声地交锋、消磨,每一次碰撞都让她指尖微微发颤。

“呃…噗!”昏迷中的孙原猛地身体一弓,又是一大口粘稠的、夹杂着黑色枫叶状碎屑的暗红血块喷了出来!鲜血溅落在林紫夜素白的衣袖和手背上。

“青羽!”守在另一侧的心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她一直盘膝坐在榻边,双手掌心抵在孙原的膻中穴和丹田处,源源不断地将自身温润、浩大、充满勃勃生机的淡紫色真元,输入孙原那如同被冰封、被撕裂的经脉之中。她的真元呈现出一种高贵纯净的淡紫色。此刻,淡紫色的光芒几乎将孙原的半个身体都笼罩在内。

然而,这浩瀚的生命之力,面对那盘踞在孙原体内的“枫林剑意”,却显得力有未逮。那剑气至阴至邪,如同附骨之疽,非但难以驱散,反而在疯狂地吞噬着心然输入的真元!

心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真元如同投入无底深渊,只能勉强护住孙原心脉处那一点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心火不灭。她的脸色也微微发白,光洁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那双蕴藏着星辰的眸子里,此刻盈满了水光、焦急,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她紧咬着下唇,输入的真元更加汹涌澎湃。淡紫色的光芒剧烈波动。

“哥哥…哥哥…你醒醒…看看萱儿…”

李怡萱跪在榻尾,紧紧抓着孙原冰凉刺骨的脚踝。她一身鹅黄色的素色衣裙早已沾满了尘土和血迹,发髻散乱。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烫地滴落在孙原冰冷的皮肤上。

她看着孙原灰败的脸色、嘴角不断溢出的污血、胸前那几枚闪烁着幽幽寒芒的冰魄针,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没有强大的真元,没有精妙的医术,她只能这样卑微地、无助地抓着她的哥哥。每一次孙原痛苦的抽搐,都像一把刀狠狠剜在她的心上。她的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掌心,留下弯月般的血痕。

石室的角落,气氛同样凝重得化不开。

管宁靠坐在一张矮凳上。他看起来非常年轻,不过二十出头,面容俊朗,线条清晰,剑眉星目,即使在这昏暗压抑的石室中,也难掩其英挺之气。他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雪白长衫,衣料质地极好,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自带微光,与室内弥漫的血污和绝望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没有丝毫佝偻,显示出良好的修养和坚韧的意志。然而,他俊朗的脸上却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他身上的雪衣,透着重伤后的虚弱。他的呼吸很轻,很稳,仿佛刻意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多余的声音。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紧抿成一条刚毅的直线。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流露出明显的焦躁或绝望,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近乎冰冷的沉静。这份沉静并非冷漠,而是一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定力。他仿佛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冰封在这份沉静之下,只留下最纯粹、最冷静的思考能力。他在听,在感知:听孙原痛苦压抑的呼吸,听林紫夜指尖真元与剑气交锋的细微波动,听心然真元奔涌的潮汐声,听李怡萱无声的泪滴…感知着整个石室、乃至整个邺城弥漫的绝望气息。他在分析,在推演,试图在这看似无解的绝境中,找到一丝逻辑上的破绽。偶尔,他会因为内腑的剧痛而微微蹙一下眉头,那蹙眉的动作也极其克制,转瞬即逝,快得让人难以察觉。这份年轻英俊外表下的极致沉稳,在混乱与血腥中,如同一块温润而坚不可摧的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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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斜倚在冰冷的石壁上,墨魂剑随意地搁在脚边。他狭长的眼眸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掩盖着深处如深渊般的疲惫与永不停歇的算计。他的呼吸很轻,很浅。与张角的激烈对抗,同样耗尽了他的心力,内伤不轻。然而,即便在这种状态下,他那颗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大脑,依旧在高速运转。他的目光看似涣散,实则如同最敏锐的探针,无声地扫过室内每一个细节:孙原灰败脸色的细微变化,咳出污血中黑色碎屑的密度;心然淡紫色真元光芒波动的频率和强度;林紫夜指尖紫色药雾的浓度变化和额角汗珠滚落的速度;李怡萱无声滑落的泪珠轨迹和掌心掐出的血痕深浅;管宁那近乎凝固的沉静姿态下,指尖极其细微的、无意识的敲击节奏…城外的厮杀声浪,在他耳中被拆解、过滤:狂热的呐喊中夹杂的绝望嘶哑,攻城槌撞击城门的规律间隔,某个方向突然爆发的惨烈喊杀声…所有的一切信息碎片,都在他脑海中飞速地碰撞、组合、推演、排除。

疲惫的脸上,那惯有的慵懒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他在评估着一切:孙原还能撑多久?以林紫夜和心然目前的手段,压制剑气反噬的极限在哪里?城防崩溃的临界点?黄巾这疯狂攻势的根源?破局的点在哪里?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指向无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绝望。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石壁,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嗒、嗒”声,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仿佛在无声地拨动着命运的算盘。他的冷静与管宁不同。管宁是沉静如渊,不动如山;而郭嘉则是冰面下的暗流,看似平静,实则心思百转,瞬息万变,在绝境中寻找着那万分之一可能的生机。

陆允则像一尊亘古不化的玄冰雕像,抱剑立于门边。深靛色的眼眸如同两口冰封万载的寒潭,深不见底,毫无波澜。他周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他的脸色比郭嘉更加苍白,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那双冰封的眼眸,偶尔会极其细微地转动一下,目光扫过室内众人。他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言语,甚至连呼吸都微弱得难以察觉。但正是这种极致的沉默和冰冷,反而形成了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他握着冷冥剑鞘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指挥所:沉默的砥柱**

城楼上的临时指挥所,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墙壁随着城外攻城槌的撞击而微微震颤,每一次震动,都让桌上简陋沙盘里的模型簌簌抖动。

沮授站在沙盘旁,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眼神焦灼。华歆则背对着众人,面朝着了望孔,望着城外那如同地狱熔炉般沸腾的战场,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将军!南门告急!黄巾贼用火油焚烧城门,火势太大,兄弟们快顶不住了!”一个浑身浴血的校尉踉跄着冲进来,声音嘶哑。

“将军!东门缺口…典韦将军…他…他快撑不住了!兄弟们死伤…死伤太多了!”又一个浑身是伤的传令兵扑倒在地,声音哽咽。

坏消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涌来。几位还能站立的将领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边缘,一个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在了望孔前。

孙宇。

他没有像沮授那样焦灼踱步,也没有像华歆那样叹息绝望。他就站在那里,渊渟剑挂在他腰间。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标枪。他只是沉默地、专注地凝视着城外那片尸山血海,凝视着远处高坡上那柄偶尔在血色夕阳下闪过一抹冷冽青芒的剑影——王瀚!他的目光冰冷、锐利、沉静。

当第二个传令兵带着哭腔报告时,孙宇缓缓转过身。

那一瞬间,整个指挥所内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燃烧着冰冷而压抑的火焰。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众人。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他的声音响起,不高,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沮先生。”他看向沮授,目光沉静,“即刻组织城内所有青壮妇孺!拆!拆掉靠近城墙的民房!取梁柱、砖石、瓦片、门板!凡可伤敌之物,尽数运上城墙!告诉他们,今日毁家纾难,是为保命!若有阻拦,军法从事!”

沮授浑身一震,迎上孙宇那不容置疑的目光,猛地一拱手:“诺!属下即刻去办!”转身大步流星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