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杰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许是几个念头的时间,许是一刻钟,许是半个时辰。当滴木敲打了五声时,邵杰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起身到了归雁徊身边。
“归监正回去吗?”邵杰有些期许地问。
因钦天监经常需要夜观天象,所以作息时间与别的府衙有许多不同。过了辰时,昨夜在监上的人便可以回家休沐,见这个与自己顺半路的人来叫他,归雁徊“嗯”了一声,放下西洋镜收拾好了东西。
和在监中那个待人柔和的新锐不同,私下里的归雁徊并不合群,当然也基本没什么人愿意与他亲近,在许久之前,邵杰便隐隐地察觉到了监中众人疏远归雁徊的原因——嫉妒。
其实,这一切并不难以理解。
在归雁徊来之前,邵杰也是一个踌躇满志的青年,他曾经以为,老监正还乡之后,便是他的师傅郭俊尘补位,直到郭俊尘告老后,就是他接替。可是后来,归雁徊来了,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坐到了比他的师傅更高半阶的位子上。
在旁人私下的恶意揣测中,归雁徊面圣的那一夜是如此的风光旖旎,但邵杰知道,对着他们年轻长官吐出这些淫词秽语的人,也从未把那些话当真,他们发泄一般的污蔑,仅仅是为了自我麻痹:“他并不是真的比我优秀”。
邵杰从未参与过那些茶余饭后的闲谈,毕竟对于邵杰来说,“技不如人”是他早就认清了的事实。
那时,他偶然得知,归雁徊也在推演一部历法,邵杰一边想着“看他能做成什么样子”,一边向归雁徊借来了他的作品。结果,剪烛夜读后,邵杰起身,在自家后院,将自己做的那份历法烧了个干净,即便那是他整整五年的心血。
更打击邵杰的是,归雁徊借他这部历法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推脱和藏私:这个值得邵杰吹嘘半辈子的东西,归雁徊甚至毫不在意。
即使是现在想起,邵杰心中依然横生出一阵难以化开的郁闷,但是好在,邵杰虽不勇敢,却是个能强扭着自己面对“无能”这个事实的人。从那之后,他总会莫名地关注归雁徊,在偶尔的幻想之中,那个几乎不与旁人多说半句话的人,也会对他笑一笑,夸赞他几句。
“归监正可有婚配?”邵杰跟在归雁徊身边,如往常般与归雁徊单方面的闲聊着。
不过这回邵杰提出的问题似乎让归雁徊有些诧异,他看了眼邵杰,好像在思考邵杰是不是要给他做个媒,而后归雁徊的眼睛转了转,接着他尴尬地笑了,点起他随身带的烟斗,慢慢地抽了几口。
“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谈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