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鲛发现了,撺掇他把姑娘带走。他熟悉这类情绪。自幼开始,人们就热衷于劝导他合群,一旦发现他竟然也会饥饿、口渴、生病,也有人类的基本需求,他们就像发现了了不得的奇迹一般惊叹,并迫不及待地同旁人分享。

他通常不会放任别人拿他取乐。但那一次,也许是因为夕阳中那双安静的蓝眼睛,也许是因为她手中隐约传来的桂花的香甜,他在沉默中放任了她的靠近。

他告诉自己,那是不同的。她的眼睛是深蓝,像海水最深处的海面,而不是这样晴空般的湛蓝。是不一样的人。

但是,就算是错觉也好,如果只有这短暂的片刻……他终于懂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会放纵自己在欲/望中沉沦,原来只要有足够的诱惑,哪怕明知是虚妄也忍不住流连。

她给他倒酒。他不喝酒,就看着她倾倒酒壶,细白的手腕在瑟缩里颤抖。她学着鬼鲛,叫他“鼬先生”,露出被刻意训练的眼神,却掩不住那种生涩。

有些奇怪的女孩子,哪里奇怪呢——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在他再次嗅到桂花的香甜时被无限放大,终于打破了内心的平静。

就好像幼时看她学着打水漂,搬来好大一块石头,用力往湖里扔——咚。

他听到自己下一声心跳:咚。

被倾倒上桂花蜜的三色团子,摆在黑色釉质的陶瓷碟上,本来已经足够甜的点心,谁会再浇上桂花蜜?

他不能看鬼鲛,不能打乱呼吸。他必须平稳地移转目光,在足够的沉默中对上那双蓝眼睛。

是不一样的蓝。

却有一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