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羽翼的庇护下长到二十几岁还像个孩子的我,相比于不知其父、年幼丧母、二十岁不到又没了师父、还与自己的大师兄反目成仇的杜誉,就像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后者孑然一身、举目无亲。
他绝无可能答应我。
即便他接受了,我也绝无可能与他一同组建家庭、生养儿女、抚育后代。
我的父母绝无可能同意这样的关系。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排练大厅里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能回答赵捷这么多的问题。他走到窗边,只有楼下落了花、长了叶的玉兰树默默陪着他。
赵捷试图自己给出一个答案:
算了,放弃吧,就当这样的感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把他当作在艺术上的优秀前辈来学习就好了。
可他在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想法。
比起无视这份感情,他宁愿否决掉自己本能中用于自我保护的逃避和懦弱。
赵捷陡然意识到,他的这份感情或许比他当前感受到的更深刻。
多么讽刺啊,这个不到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曾经常常自以为长大了,但他对自己的了解竟然是如此的浅薄。
“小赵,过来。”拉胡琴的老蒋在喊他。
待赵捷走近,蒋师傅颇为困惑:“昨天没休息好吗?脸色太憔悴了。”
“是。”赵捷笑得无奈。
他知道杜誉正站在旁边看着他,可他丝毫不敢与杜誉的目光相对。
“跟你爸妈吵架了?”蒋师傅压低了声音问。
“也不算吧。”赵捷低声说:“他们的思想一直是老一套,觉得我既然是他们的孩子,就该听他们的话。我跟他们总是起冲突,近一两年过来一直这样,早就习惯了。”
“你们是一家人,父母总不能害了你。”蒋师傅拿起胡琴:“你现在不是小孩了,得多体谅他们才行。”
“好。”赵捷点了点头。
“来,咱们练一段。”老蒋重新露出了笑容。
赵捷并非不想去找杜誉,相反的,正如过去许多日子里那般,他极想和杜誉说话,可他现在不敢。
赵捷发现,无论之前他在心里悄悄定下的盘算有多么细致,等到真正面对杜誉的时候,他还是会胆怯。
是的,就是胆怯。
他很害怕,就像当初杜誉坐在台下看他的《状元媒》八贤王,而他穿着戏服站在聚光灯下,心在发颤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