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再巧妙的花招,也是会留下形迹……或者说证据的。
瓦里斯则相反,他自始至终都只用一招:提供真实、准确、详细且通常总是有用到效果立竿见影的情报。
没听错,就是这么简单,但实际上操作起来可要复杂得多:如果说培提尔的手段是“七分真三分假”,那瓦里斯就是“九分真一分留”——假设他利用情报体系获取到的信息是“1”或者说“100”,接下来瓦里斯会通过一系列复杂到常人绝对无法掌握的精挑细选,将其中有利于自己、能操纵当权者按自己剧本所需要方向去行动的90提取出来,在正确的时间交给正确的人。
对,他几乎不提供假情报,任何人对他提供的这“90”的情报进行查根究底,都难以找出他造假的证据和痕迹。但千万别小看那被截留隐藏掉的10:通过巧妙的剪辑、断章取义和隐藏因果,瓦里斯能将明天就打算起兵造反的叛逆塑造成千年难遇的忠臣,能把洁身自好的处女描述成人尽可夫的荡妇,能把世上最诚实正直的人编排到让任何人听了都恨不得立刻绞死他……
更妙的是:不撒谎,自然也就省下了“圆谎”所需的大量佐证和善后工作。所以瓦里斯才能挤出更多的时间、精力和资源,来进行比培提尔更深层次的造势、设计比培提尔更宏大精妙的布局——至于当权者事后发觉并追问情报为什么缺了那“10”?对不起——情报收集是一项繁重且劳心费力的事情,总免不了出现点差错的嘛!
而就是这样一个不提供假情报的情报总管,一旦在几乎完全真实的情报中混入1的虚假,得何等敏锐和多疑的人,才能立刻察觉出异常?
……
“那算了。”弥桑黛眨巴两下眼睛,飞快地说道,“是我思虑不周。”
史坦尼斯的谨慎早已众所周知,为赢得战争离开红堡躲避在藏身处似乎也符合他的风格。别说弥桑黛一个小姑娘,即使正与瓦里斯争辩的培提尔也丝毫没有多想便相信了太监在瞬息之间编造出的谎话——他正在思索如何说服丹妮莉丝立刻进攻君临,而他也想到说辞了。
“让龙上战场应该是最后的选择。”培提尔想通了该如何破这句话,很简单——承认它,“但现在就是需要您做最后选择的时刻!陛下,谁都可以随便找一个十五六岁、银发紫眸的瓦雷利亚少年然后宣称其是伊耿·坦格利安,顺势就推到我们面前来妄图收割您这一路牺牲和冒险所取得的胜利成果,我不相信他是真的!”
“伊耿王子当年被人带出君临时,确实还只是个孩子,维斯特洛不可能有人能认得出他来,质疑其身份是正常的想法。”瓦里斯悄悄地咽了口唾沫,庆幸在场无人再继续纠结火烧红堡这一计划,“但如今正辅佐其的琼恩·克林顿,却是在篡夺者战争发生期间担任过伊利斯国王的首相的知名贵族,见过他的人决不在少数——远的不多提,就您已经征服的狭海列岛诸侯中,就定能找到认得出他的贵族来。”
伊耿·坦格利安的身份不惧任何调查。
这是瓦里斯为之筹划了半生、用来撬动权游牌桌、鲸吞整个维斯特洛法理所有权的终极风险投资,也是他此生所设计的最为得意的骗局:说是骗局,但局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黄金团是真的,将王子培养成完美统治者的导师幕僚团是真的,疯王之手琼恩·克林顿是真的,下至底层士兵上至王子的心腹重臣……甚至王子他自己,都认为本身就是真的伊耿·坦格利安。
除了潘托斯总督伊利里欧和瓦里斯自己,世上所有知道王子为假的人都已经死了,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骗局,谁能拆得穿?
“鹫巢堡伯爵可能是真的,但那又说明什么?”培提尔拆不穿这个完全由真实构成的谎言,但这并不妨碍他依靠一名优秀棋手的直觉来嗅出其中的阴谋味——他紧盯着瓦里斯,感觉自己找到了对方露出的马脚:“请容我说句诛心的话,陛下。就算那个伊耿·坦格利安是真的,您也不能等他来。身为您哥哥雷加王子的儿子,真正的小伊耿如果活着,按坦格利安继承法,他对铁王座的继承顺位在您之前!如果您等来了他才进攻君临,即使轻松取胜,功劳又到底该属于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