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来说,他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信任,即使是暂时的。
面沉似水的精灵引着小皇子举步跨入法阵,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随着涟漪般轻涌的波纹一次又一次荡开,裁决法师们也相继被传送到帝都的某处城郊。同时行动的几路伙伴已经等待在那里,玫琳操纵的神器将带着所有人回到希斯坦布尔,不留半点痕迹。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老人?”满地的血污之间,卡夫双眼无神地望着撒迦。失去魔力维持的火墙在逐渐消融,他的余光可以看到无数身影向这边冲来,但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撒迦没有作出回答,没有望向四面八方疾掠而来的敌人,更没有片刻稍顾那道越来越小,即将合拢的传送门。他只是背负双手,看着洁白如雪的宫壁之上,龙飞凤舞的一排大字:“天父的恩泽永佑斯坦穆”。
“守护这个国家的不是什么神明君王,而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人。不过,像你们这样的大人物,从来都不会在乎罢?”撒迦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那片遥远的鬼域近在眼前。
带着些萧索,他微叹了口气,伸手在卡夫右肩上拍了拍,整个人陡然从原地浮起,身躯诡异地扭曲起来。
合围上来的巴帝守卫没能把敌人留住,事实上他们的目力只捕捉到了连串飘忽的虚影,连撒迦的衣角也没能沾上半点,就这般被其轻易地掠出宫殿,鬼魅般纵越而去。
短暂的嘈杂忙乱过后,部分军士注意到低垂着头颅木然站立的斯坦穆皇帝,仿佛有些异常。等到这矮小的老者,终于在喝骂声中仰天倒下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卡夫的面目上,正伏着一只斑斓可怖的生物。它的体形类似于大到离谱的蜈蚣,头部却生着坚角耸耳,二十八对须足爬附的皮肉表层,完全变成了墨汁般的浓黑色。随着这生物轻松咬开卡夫的前额,将整个身躯钻入颅内后,再由顶门血淋淋地游出,牙关打战的声音顿时响彻了内殿。
直到灵魂沉入黑暗的那一刻,在场近千名皇宫守卫也没能明白,这邪恶之物究竟从何而来。而片刻间将飞行轨迹遍布整个内殿的后者,在豁开最后一名巴帝人的腹腔,咀嚼着脏器自行向撒迦消失的方向追出之际,倒是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显得心满意足之极。
诅咒法师体内的蛰伏经历,着实是把它憋坏了。
第二十六章 偏锋(下)
沿海地域的冬季,总要离开得略早一些。肯撒公国亦是如此。
尽管还没到三月,海洋上潮暖的气流,却早已让斯比兰托港口尽褪了严冬覆下的冰雪。每天午间时刻,垂直日照泻落的温度更是让每个水手都索性脱下外衣,光着膀子在甲板上穿梭忙碌——度过了漫长的冬季,冰封的近海早就变得碧波万顷,正是一年中的鼎盛航期。
如潮的商机,并不仅仅来自于国内。几个邻近国家,甚至是远在大陆腹地的商贾们,都犹如被雌性分泌物吸引的蛾子般,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携着满袋金币或成队货物的异乡来客,逐渐充斥了这个最负盛名的黄金口岸。千百艘张起白帆的货船像是接受检阅的列兵,井然有序地横陈在港口周边。船体表层桐油的清香融合着海水的咸湿气,顺风传到港内的各个角落,对于本地人来说,这就是金钱的味道。
作为一个航运条件得天独厚的小国,肯撒的本土船只却并不多。正如那位肯撒公国的开创者罗伯特卡瓦利一世所言,拥有山地林场的人,未必要以伐木为生。单单是各种名目的关税,就已经让这个临海国家赚得盆溢钵满,况且那些荷包鼓胀的投机者,还一并带来了衣食住行乃至其他方面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