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惧战争之人,必将死于战争,这是一个自古就颠簸不破的真理。
当然,如果她一直生活在和平岁月,或者一直仅仅统治着银月城这座衷心爱戴着她的北地城邦,那么上述这些缺陷是完全不足挂齿的,甚至根本谈不上是什么缺点。
但很遗憾的是,残酷的历史却给了她一个难以驾驭的、过分庞大的和错综复杂的战争舞台。在这个宛如万花筒一般变幻无常的舞台上,各种纸面上的精妙计策与阴谋看似令人赞叹,但却往往难以落实,或者刚一提出便已不合时宜。唯有强悍的实力和敏锐的直觉,才是取得胜利的根本。
即使是论综合实力和政治资本的强悍,艾拉斯卓在耐色瑞尔帝国的范围内也是无人能敌,但是从帝国执政者到反对者之间,在身份地位方面的急剧变幻,似乎让她在思想上也发生了极大的混乱——国家利益、党派利益、阵营利益和个人利益纠缠在一起,让这位已经习惯于安享尊荣的女士,一时间难以判别。而各种各样生死攸关的矛盾和争斗又接踵而来,让她根本没有一个理清思路、适应落差的时间。
于是,混乱的思想,自然导致了混乱的决策——最初大选失败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出于大局考虑,为了尊重宪法,维护秩序,选择了向南军依法交权,暂时撤离首都;但是在返回银月城之后,她又很快不甘寂寞,从小团体利益出发,拒绝忍受新政府的打压,毅然掀起了南北分裂的叛旗。
接下来,她凭借往日的人脉,顺利集结起了绝对优势的兵力,足以一战击垮南军,再次入主中央,却又在这个时候开始束手束脚、瞻前顾后,不肯发动一场决战来解决国内问题,而是为了国家利益,希望和平合法地解决事态……不得不说,在南北双方皆已撕破脸皮的情况下,还希图不流血地和平收场,根本就是一个妄想。其结果就是帝国的分裂状态,被长时期地拖延了下去,直至最后万劫不复的陨灭。
然而,自始至终,艾拉斯卓的每一次重要决策,从战术上来说都基本无可挑剔,从理由上来说都非常充足,也完全符合逻辑,乍一看之下,似乎很难把帝国陨灭责任归罪到她身上。
但结果呢?历史是没有假设的,一切功罪都只能看结果。而其结果就是她的每一次行动,都导致了法统、秩序、法律、民权等等维系着帝国统一的支柱,开始一根接着一根地先后崩断,却没有新的支柱顶替上去,只是凭借她卓越的个人威望,才暂时得以弥合。
直到南北内战的最后几个月,她才初步形成了‘大事为北军阵营考虑,小事顺从自己的心愿,无关紧要的事情暂时搁置’这样的考虑方式。对于一位内战时期的领导人来说,这个做法不能算错。但问题在于,她判断‘大事’、‘小事’和‘无关紧要之事’的标准,往往并不怎么正确……
确实,她的行为并不是导致帝国陨灭的唯一原因,甚至不是直接原因和主要原因。而且,她所作出的每一次决策,从她自己的角度看来,都是合情合理,完全正确的。
但问题是,无论是谁,只要站在她当时的位置上,那么这个人的任何一举一动,都可能给整个战局带来巨大的变化。而复杂纷乱的战争,从来都不是数学公式,一个原因不会只能推导出一个结果。所以在战场上,直线式的思维往往不会带来推导出的结果,而是很可能会歪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过度的自信,混乱的价值取向,以及缺乏对全局的认识,最终导致了悲剧的诞生……的确,艾拉斯卓在内战时期的各种作为并非没有合理性,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正面的意义。但这一切的最终结果,却是让本来有可能只用几个月就平息的分裂风波,绵延持续了三年以上,并且间接地招致了帝国的陨灭……
总之,在波澜不兴的和平年代,银月女士艾拉斯卓的智慧和应变能力,足以将各种政坛风波驾驭到得心应手;在势危途穷的危难时刻,她也不失为一位清醒而又理智,能够凝聚人心、激励斗志的优秀领袖。
可是,一旦到了战局出现翻盘,开始占据优势的时候,她这种过度自信的性格,就很容易让她被胜利冲昏头脑,被某些不切实际的思想操纵了行动,判断不出各种利益诉求的先后顺序,乃至于做出种种本末倒置的愚蠢举动——明明还没有坐到国家统治者的位置上,就已经开始用国家统治者的思维考虑问题了!
基本上,当她的优势越大的时候,头脑也就越不清醒,犯下的错误自然越多……而更可怕的是,在银月女士的身边,始终没有人能够明确指出她的错误,帮助她纠正。而银月女士似乎也只是一味地埋怨着盟友们的离心离德、一盘散沙,渥金教会的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却从未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致命过失。
对于银月女士在这一时期各种作为的评价,笔者认为正如一句老话所描述的那样:有的人总是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却从来不肯去想自己犯下过哪些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