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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似乎是多虑了,这些西洋鬼畜即便善战,但究竟是外人,不甚明白我国之底细。而且眼下在江户的这支部队,又是初来乍到,连脚跟都未曾站稳。只要我等设法施展出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在事变前夕把他们调开到远处,不就能万事大吉了吗?”

德川长乐自信地微笑起来,“……这些西洋鬼畜既然接受幕府雇用,那么自然也要听从幕府号令。届时,我只要让水户藩里的倒幕组织起来闹腾一番,做出一副要南下攻打江户的架势——虽然那些反骨仔对我这个藩主早已只剩下了名义上的尊敬,但是想要说服他们响应朝廷倒幕,却依旧是一桩容易事——然后再由阁下在幕府内活动一番,最后由鄙人发出‘协助平叛’的邀请,岂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他们调离江户,送到北面的水户藩与乱党纠缠了吗?哼哼,等他们得到消息赶回来,江户这边的大局也该尘埃落定了。”

“……您的这个布局,倒是很有可行性。但那位司令官据说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沙场名将,在出兵北上之前,即便当真抽空了驻守江户城的兵力,也肯定会留下一些部队防守横滨租界……”

酒井直政略一思索,就发现了这个计策所包含的漏洞,“……那座城池虽然规模较小,眼下也没有舰队驻扎,但是防御设施的坚固程度还远在江户城之上。仅仅依靠一帮无组织无纪律且装备低劣的暴民,而没有内应或重炮的话,是根本打不下来的。”

“……呵呵,阁下说的确实没错,但我们又为什么要去强攻横滨租界呢?”

德川长乐的表情更加自信了,“……对待这些蛮横凶暴的西洋鬼畜,光靠武力对抗显然是绝对不行的。但只要迫使他们在事变之时缩进租界,无法加以干涉,再派人封锁住交通要道,制造出一个时间差就行了。待到事变完全结束,篡夺幕府政权的大阪商团被捣毁之后,他们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一怒之下反攻江户?那我们就放弃市区,留下一个破城给他们,退回各自的封地与之周旋。西洋人的军队固然强悍,但毕竟人数太少,又远离故土万里之外,缺乏后援。若是没有本国奸贼为之奔走驱策,纵然一时得胜,也无力持久,顶多只能再次缩回据点固守。

接受现实,与我等坐下来谈判?那就更妙了。反正以我等眼下的军力,也无法驱逐这些西洋夷人。为了对抗素来缺乏信誉的朝廷,还不如继续和他们保持合作。我等已经失去权柄潦倒度日这么些年了,再也没有什么抹不开的面子。大阪商团过去答应的条件,我们也一样能够答应。而在大阪商团覆灭之后,耐色瑞尔人假如还想在这片土地上待下去,也同样需要寻找一个新的合作伙伴。与其去头脑顽固思想僵化的朝廷那边碰壁,还不如选择相互之间知根知底的我等呢!”

“……但若是万一行动出现疏漏,大阪商团有若干首脑逃出,并且成功与西洋夷人会合。那么我方岂不是就要进退失据,被迫与前来平乱的耐色瑞尔军队死战到底,白白让朝廷捡了便宜?而且,殿下您也是清楚的,以我方人员成分之庞杂紊乱,届时想要完全不出一点岔子,是几乎没有可能的。”

酒井直政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继续追问道,几根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在这个结构松散的叛乱组织中,他负责的一块仅仅是幕府内部的策应,而绝大多数的外部行动,都要交付与眼前这位貌似很不正经的藩主殿下执行。

反过来说,一旦事情败露,眼前这位盟友或许还有可能趁乱逃之夭夭,而他这个身处于敌阵核心的内鬼,却绝对是要陷入十死无生的必杀之局了。

幸好,德川长乐虽然在生活作风上比较轻浮浪荡,但至少在搞阴谋诡计的方面,还不算是什么粗心大意的草包,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慎密。

“……呵呵,阁下还真是不虑胜,先虑败啊!事实上,如果当真出现这种最糟糕的局面,在下也还有一张最后的底牌——只不过得要从朝廷这边‘借’了。”

德川长乐略带自得地搓了搓手指,“……这大半年以来,我国固然是风起云涌、战火纷飞,但远在西方的耐色瑞尔帝国,也并不见得有多么平静——根据我最新打听到的消息,从去年秋天开始,他们的国家就陷入了南北分裂之中。南军掌握了首都和中央政府的大义,北军则拥有更加强大的军事实力。而驻扎在我国的耐色瑞尔远东军,则是靠边站队加入了北军阵营。

因此,为了剪除北军的这一羽翼,南方政府居然派遣了一支远征军,跋山涉水地来到了我国,还不知怎么地和朝廷搭上了线……除了一支规模不大的军队之外,他们还带来了耐色瑞尔帝国中央政府签发的一份命令,要求立即罢免收审佩里提督,并且让远东驻军全部撤退回国——无论那位提督再怎么飞扬跋扈,名义上毕竟还要服从南方政府的命令,而且他的手下也不是铁板一块,多少总有一些倾向于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