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可是好景不长,上了高中后,因为偏女气的长相,乔鹭又惹上了事。同班的男生中,有个家里挺富的二世祖,叫莫俊锋。莫俊锋从开学第一天见到乔鹭时起,就看他不顺眼,明里暗里各种给他使绊子。乔鹭已经被人欺负习惯了,甚至有一些针对这些行为的对策,比如他会把写完的卷子复印一份,防止被人撕掉之后没东西交,会在午饭时故意找老师搭话,坐在老师那一桌吃饭,防止有人倒他的饭。他也已经习惯了不反抗,因为知道反抗只会激起这些人的霸凌欲,让他们下手更狠。

乔鹭原以为莫俊锋觉得没趣之后便不会再来招惹他,却未曾想这人竟然咬死了他不放,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乔瑜莺以前在酒吧工作过的事,然后就开始在学校里大肆造谣说乔鹭的母亲在酒吧里卖过,说乔鹭是妓女的孩子。乔鹭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把矛头指向乔瑜莺,他自己被怎么说都无所谓,反正他早已被人言语侮辱过无数次,可他唯独不能忍受母亲遭到侮辱。他从小就没有父亲,身边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乔瑜莺就是他的全部。

这一次,是乔鹭主动找到莫俊锋,要求他澄清流言,不准再对别人说他母亲是妓女。

“你竟然敢对我提要求?”莫俊锋看到乔鹭那双总是淡漠一片的眼眸里头一回流露出的愤怒,顿时兴致大发,“好啊,我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但你总得拿点东西来换吧。”

乔鹭听了他的话,还未及反应,就被莫俊锋一把攥住了手腕,从教室一路拽到了厕所,摁在了女厕所门口,吓得女生们尖叫着纷纷逃窜。

彼时乔鹭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他不知道莫俊锋要对他做什么,这下是真的慌了。

“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不是个男的。”莫俊锋死死捏住乔鹭的下巴,“一张脸长成这样,还只跟女生说话,细声细气的,别真是个女的吧?”

乔鹭的嘴唇有些发抖:“我是男的。”

“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莫俊锋扯开唇恶劣地一笑,贴在他耳畔说,“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如果你不敢,就证明你心虚了,以后就只准你跟女生一起上厕所。”

周围都是围观看热闹的人,乔鹭当然不可能当众脱裤子,只能强忍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不是女的。

莫俊锋说到做到,真的让他那群小弟把乔鹭围了起来,硬是把人拽进了女厕所里,还用凉水从他衣领里浇进去,扒他的衣服。

后来这样的事情又反复发生了好几次。高二的学生都知道莫俊锋厉害,不敢惹他,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乔鹭班上的女班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某次去学生会开会的时候,悄悄把这件事告诉了当时担任副主席的高三学长程昔。

程昔自知凭自己肯定处理不了这件事,正为此苦恼不已之时,却在某一天亲眼目睹了被羞辱后的乔鹭的模样。

教学楼安全通道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少年,纤瘦的身体缩成了一团,校服外套被人泼了水,几乎湿透了,紧紧地黏在身上。他低着头,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冻得发紫,却麻木得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你是……乔鹭吗?”程昔忍不住出声询问,“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要不我带你去宿舍换一件?我是住宿生。”

耳边陡然响起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乔鹭几乎没什么反应,只是抬起头来朝程昔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又低了下去。

程昔之所以能在学生会做到副主席,就是因为他身上有点“爱管闲事”的精神在。即便乔鹭没给他回应,程昔也依然没有放弃。

“你这样会生病的。”程昔干脆走近了乔鹭,直接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抱歉,你这个样子,我可没办法视而不见,我这人就是好管闲事。”

“你……”

然而乔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程昔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个脱了,你先穿我的吧。”程昔把乔鹭身上的湿外套扒了下来,把自己的披在他单薄的肩头。

乔鹭说:“今天挺冷的。”

“冻不死我。”程昔朝他笑了一下。

乔鹭立刻又不说话了,就这样安静地被程昔拉到宿舍里去换了身衣服。他平白受了程昔的照顾,看校服的样式知道对方是高三的学长,从宿舍离开的时候,就很乖地说了一句“谢谢学长”。

这声学长,一叫就是许多年。

乔鹭用湿纸巾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沉默地坐在病床上,望着自己的手掌发呆。过去的事,仿佛已经离他很远了,他早已不是那个饱受欺凌无力反抗的少年,他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是令人倾羡的明星,是为人造梦的偶像,可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过是谁为他披上了外套,是谁成为他努力生活的动力,是谁告诉他,你也可以试着站在舞台上。

——全部都是程昔。

程昔的背叛对他而言所意味着的,不仅仅是失去恋人,更是“学长”在他心中的倒塌。

这些天来乔鹭一直努力克制的情绪,终于还是在睁眼看到程昔的那一刻迸发出来。是程昔毁了自己心中的“学长”,他竟然还有脸像从前那样关心他。

——砰砰。

清脆的叩门声将乔鹭唤醒。他松开攥紧被子的五指,问:“谁?”

游鹤嘿嘿一笑:“你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