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杳鼻子一酸,眨了眨眼,将眼泪强忍了回去。
她好像终于知道,曾经于隔世的梦中所见的他,在簌簌而下,纷纷挡人视线的雪中,明黄的团龙纹长靴踩着积雪,慢慢沿着恒桥走过一遍又一遍,口中呢喃念着的是什么了。
她曾数过十三遍,后来的他数过何止三百遍——实则沈辞数得总比谢杳要多一块儿。
因为当年的谢杳是在等一个一定会来的人,她只在恒桥之上徘徊,却没数进去桥头第一级石阶下,一块孤零零的碎石——她再从那上头跨过去时,已经挽着来人的胳膊,满心满眼都是他,如何还能注意得到脚下一块不起眼的石板。
而后来的沈辞,是在等一个再也等不回来的人,一个人孤零零地来,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脚踏过桥头第一级石阶时,总能注意到那块石板。
方才吹进来的雪有几片落在她散着的发上,沈辞轻轻拂去,又低头揩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是雪吹进眼睛里化开了?”
“是太困了。”
“那再睡一会儿。”
他把她抱到榻上去,一条胳膊给她枕着,另一条自然而然地搭在她腰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
“你若是想看梅花,明年我们去江北看。除了你喜欢的骨里红梅,那儿还有绿梅,数顷的梅园,梅香散在整个江北。”
“好。”
“从前你不是说想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么,过一阵儿我们就去看。边疆有几处地方还是漂亮的,黄沙莽莽,连绵至天边,有时遇上火烧云,天边儿有铺陈开的血色。”
谢杳声音含糊起来,“嗯”了一声,在沈辞肩窝蹭了蹭。
“烟花三月的时候,我们去江南。你若是喜欢那儿,我们便去住一段时间……”察觉到怀里的人儿呼吸逐渐平稳起来,他笑了笑,眷恋地落下一吻在她唇上,“你想去看的地方,这次我们一一去看一遭。”
雪势愈来愈小,天渐渐亮起来,是个在这时节上少见的好天气。
谢杳再醒过来时,已至巳时。
正要到午膳的时辰,宫中传下了一道圣旨,命沈辞全权负责粮草,事态紧急是以即日便启程。
雪已然停了,天空一片澄澈,阳光都平白暖和了三分。
谢杳带妆覆着面纱,陪同着沈夫人,一路送至城楼,一直目送到浩浩荡荡一行人远去成一排小小的黑点,才收回视线来。
沈夫人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不用担心,这些事儿他熟得很,出不了什么差错。”